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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人不如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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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風鳴最終還是沒有上飛機。

喬安寧局促地握著兩杯星巴克,望著坐在床邊若有所思的唐風鳴,心裏面亂糟糟的。

看著喬安寧一臉想說什麽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的表情,唐風鳴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別想了,就你那腦袋,想不出來的。”認識她這麽多年,每當她要猜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就是這副表情。

“鳴,你要怪的話,就、就怪我吧,”喬安寧縮著脖子,“是我考慮得太不周到了,所以惹得這麽多麻煩。”

唐風鳴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女孩,她將頭低得很低,劉海兒遮住了面部的表情,整個人隱藏在了咖啡升起的濃濃熱氣之後,模糊得很,正如這個人。

慕家,唐家和喬家是世交,三家的大哥慕景辰、唐風祁和喬宇晟分別是三大集團的掌門人,而三家的小孩子慕語菲,唐風鳴和喬安寧也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但是唐風鳴和慕語菲玩得好是一碼事,說到喬安寧,又是另外一碼事。

唐風鳴嘆了口氣,伸出手指敲了敲喬安寧面前的桌子,用眼神告訴她,他沒有怪她。

這個女孩不漂亮,論美貌,沒人比得過慕家大小姐慕語菲。要論性格的話,偏偏喬安寧又是十分的安靜,唐風鳴和慕語菲往往都能打成一片,而喬安寧卻是站在一旁,安靜地傻笑著。

而對於喬安寧來說,將她這個極度不合群的人拉入歡笑的世界的兩個人,慕語菲成為了她的摯友,而唐風鳴……她擡頭悄悄看了一眼唐風鳴,這個男孩,便是她的全世界。

可唐風鳴卻對她的這番感情表示得很淡,這也是讓喬安寧很苦惱的地方。

“安寧啊,”唐風鳴接過一杯咖啡,環視了一圈沒有幾個人的星巴克,壓低了聲音,“你就告訴告訴我吧,慕語菲那玩意兒到底咋回事,害我白白擔心了她五年。”

想到大哥的囑咐,喬安寧皺起了眉毛,嘟著嘴糾結著到底要不要說。

一看她已經有所動搖,唐風鳴壞壞一笑,往前湊了湊,一雙桃花眼眨呀眨,眨得喬安寧心跳立馬快了一倍。

“說吧說吧,我被慕景辰那貨不明不白地瞞了五年,我快好奇死了,你看我都背叛我哥了,美國都沒去。”唐風鳴擺出一臉委屈到極致的表情,喬安寧嘆了口氣,終究敗下陣來。

可是話到了嘴邊兒,喬安寧又楞住了,這該從何說起?

高中和大學,她在法國念書,只過年回中國一趟,她只記得她給慕語菲發去二十歲生日祝福後不到半年,那個深冬時節,哥哥喬宇晟就給她打了電話,急匆匆地讓她從法國趕到美國。

由於是深夜接的電話,迷迷糊糊中兩人也說不清,喬安寧無奈下只得買了張零點航班的機票,趕去紐約,可下了飛機到達喬宇晟的酒店時,她前腳剛剛把行李拖進門,後腳看清喬宇晟懷裏的人時,險些被嚇得半死。

那人瘦的已經不能用瘦骨嶙峋來形容了,那根本就是一把骨頭,扭曲著倒在喬宇晟懷裏,黑發很長,拖得地上都是血痕。

“醫生呢?怎麽沒叫醫生?”這是喬安寧找回意識之後的第一句話,她一個踉蹌撲了過去,抱住奄奄一息的慕語菲,學醫出身還在實習期間的喬安寧第一次在真實的身邊見到這樣的患者,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她小心翼翼地剪開慕語菲的衣服,發現她竟然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傷口不計其數,腿骨斷裂,至少還斷了兩根肋骨。

“語菲?語菲你聽得到嗎?我是喬安寧啊!”喬安寧大聲吼著,手忙腳亂地拿著喬宇晟辦公室中的應急藥箱,胡亂地抽出紗布給她止血。

只是那個昔日中明媚任性的女孩,現在如同被抽走了靈魂,一臉的絕望,一身的傷痕。

喬宇晟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喘著粗氣,額角全是細密的汗珠,喬安寧惶恐地看著哥哥,手移到腹部想要止血,可當她的手按在小腹的傷口上時,喬安寧如遭雷擊,觸電一樣彈開了。

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會這樣?

這不可能!不可能!

看著她古怪的反應,喬宇晟氣急敗壞地拉過妹妹,“你怎麽了?快給她止血啊!我叫醫生了!他們馬上就到!你先給她止血,先別想別的!”

“哥……”喬安寧瞪大了眼睛,她的目光死死定在了慕語菲身上,整個人像被惡靈附身了一樣,手指尖兒不停地顫抖。

喬宇晟一把握住了妹妹顫抖的雙手,“冷靜點兒,告訴我,發生什麽了?”

“哥……”喬安寧借著勁兒反抓住了他的手,極度恐慌間,一行清淚竟然緩緩流了下來,砸在了慕語菲淌了一地的血中,“她……”她說不出來話,只能晃亂地將另外一只手放在了慕語菲的肚子上,淚流不止。

望著妹妹的手的位置,喬宇晟楞了一下,隨即抱緊了呼吸若游絲的慕語菲,不停地搖著頭,嘴裏碎碎地念叨著模糊的話,“不會的,不會的,你這個傻孩子……”

回憶如洶湧的波濤,席卷了喬安寧的全部,她回過神來,望著同樣沈痛的唐風鳴,再次將頭深深埋在劉海的後面,忍住心中那股尖銳的刺痛。

唐風鳴一口幹掉已經涼掉了的咖啡,伸手做了個“停”的手勢,表示他沒有力氣再聽下去了。

“今天到此為止,改天我再聽你講完。”唐風鳴抖動著喉結,繼續問道,“你知道語菲回國來幹什麽嗎?金融分析師?你有她聯系方式嗎?”

一看他要聯系方式,喬安寧下意識捂緊了口袋裏的手機,“你要幹什麽?你冷靜點兒。”

“我很冷靜,”唐風鳴瞟了一眼她的手捂住的地方,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過了手機,躲開了撲過來的喬安寧,“正是因為我很冷靜,所以我必須聯系上慕語菲才能知道下一步怎麽做,你懂嗎?”

喬安寧一個腦袋兩個大,果然,果然,老哥那句“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也要保證唐風鳴這小子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果然太有道理了。

搜索到慕語菲的手機號,唐風鳴存進自己的手機通訊錄,然後點了通話。

手機被調成了靜音,慕語菲感受到了手機在包裏震來震去,她掏出來看了一眼,然後像沒看見一樣扔回了包裏。

管家聽到了異樣,目光掃過門口,見一個人的影子站在那裏,便緩緩走過去。

慕語菲立刻將一根手指豎到唇邊,柔和地笑了笑,管家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卻硬生生地捂住嘴,將驚呼按了回去。

一把年紀的老人,這樣的表情簡直滑稽得很。

所有的傭人都屏氣凝息地低頭站在一旁,不敢相信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就是失蹤了五年的大小姐,但她的表情這般冷漠,僅僅是一個眼神,在場的所有人都乖乖地閉嘴靠到一旁,這也是為什麽慕語菲來了這麽久,門口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的原因。

老管家拉住慕語菲,悄悄地將她拉到花園的另一個角,嘴巴邊兒堆積了無數的問題,也許是太多,嘴不夠大,一下子就頂住了,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說什麽好。

見到老人家這般著急的模樣,慕語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徐爺爺,我知道您現在老好奇了,您別急,等我一會兒見過爸媽,以後呀,一件一件講給你聽!”

“哦,那這般好,這般好。”老管家如釋重負地點點頭,回過神兒來看到她身邊的慕少嚴,大驚失色,“這……”

“我知道我知道,”慕語菲料到了他會是這個反應,故意把話慢慢說,怕老人家聽著著急,“等我跟你一件件說,先讓我見爸媽好不好呀徐爺爺?”

老管家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連忙將慕語菲往主樓的方向推,“那你快去吧,誒呀,真好,快去!”

老管家一著急,就容易重覆簡單的話,慕語菲心頭一暖,終於找到了一絲家裏的熟悉感,她緊緊地牽著慕少嚴的手,走回別墅。

站在高高的門前,慕語菲望著在裏面的三個人,感覺呼吸都有些抖動。

慕少嚴感受到了來自母親的情緒,小腦袋揚起朝向慕語菲的角度:“媽咪,你怎麽了?”

“沒事,”慕語菲低頭看著兒子,蹲下來摸摸他的小臉兒,“一會兒就見到姥爺和姥姥了,你要有禮貌,要記得問好哦。”

慕少嚴一聽,立刻乖乖點頭。

其實,慕語菲是有準備的,既然回國是一個無法躲避的事情,那麽就不可能躲開父母,更何況,她還帶回一個兒子。

但是剛剛在會議上見到的慕景辰,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

一眼誤一生,這話說得真沒錯。

不管如何躲,只要那個人出現在面前,自己就像著了魔一樣,變成徹頭徹尾的傻瓜。

慕語菲昂起頭,不知為什麽,眼角竟悄悄地濕潤了。

她咬著牙,扯著嘴角微笑,自己都挺過了人不如畜的五年,這點兒糾結又算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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